——在蝴蝶振响第一下翅膀的时候,没有人意识到,一场将席卷整个东南亚的金融风暴,正悄然成形。
它起于一场汇率的松动,蔓延于一连串看似微弱的资本流动。
最初只是一国的危机,几家银行的困局。
可当水面再次平静时,那场风暴已改写了无数人的命运,也重塑了整个区域的格局。
此时是1997年7月中旬。
深夜,沉时安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翻着《商业时报》。
他订这份报纸已经半年多。当时只是偶然路过报亭,有一瞬间好像看到那个蜷在地上翻着老头不要的《信报》,学着算数字的小陈安。
他每天早上都会边吃早餐边读,哪怕一整天忙得连饭都忘了吃,也要在晚上摊开来扫一遍。
刚从香港回来的那段日子,他被对沉家的怒意和查供货人的事弄得静不下心,现在才把攒了两周的报纸一次性翻看。
他很快在财经版上注意到了一个问题。
一开始是月初的记事,版面不大,标题也温和:《泰铢兑美元汇率近日持续走软》。
”泰国央行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度,市场恐慌情绪蔓延……”
文章罗列了几项数据,语气依旧谨慎,没有做出结论,也没有渲染风险。
但往后翻几张,情况就不一样了。
到了10号以后的报纸,措辞已经明显变化:“外资银行对冲头寸异常扩大”“亚洲多国货币面临沽空潮”“对冲基金持续加仓美元资产”。
标题越来越直接,字里行间多了不安的意味。
他翻到其中一篇专栏,作者用笔名写道:“市场行为往往早于政府反应,港元局势虽稳,但资本已开始调仓。”
沉时安慢慢直起身,拇指在页角反复碾着,眼神落在“沽空”“对冲”几个词上,久久没有挪开。
这是熟悉的味道。
太熟悉了。
有一次社团里某次清数后,账面突然多出一笔奇怪的资金。那晚他留得很晚,听见陈永禄说:“那边换了个信托做洗钱,挂空壳对冲,亏得漂亮。”
当时他还不懂,只觉得像是哪个半吊子的江湖金融术语。
后来跟着陈永禄做了几次,明白了,也知道是什么操作。
这就是他们那一行处理黑钱的常用方法:用一层一层的壳公司、一连串转账路线,把钱洗得干干净净,然后进场,做空,抽身,等别人踩爆仓。
只是他从没想过,现实里真有人敢这么玩一个国家。
他放下报纸,起身走去房间,打开抽屉,把那本绿色皮面的密码本取出来。
——那是五月份的事了。
他拿到那本泛黄的密码本那周,就去了趟金融区。
不是去见人,而是注册了一间空壳公司,地址挂在维尔京群岛,名字是随手拼的:berivervestntsltd。
董事是他找人安排的白人律师,实际控制权则藏在一份私人授权协议里。
公司注册完的第叁天,他坐在书房里喝着咖啡,对着传真机,向瑞士宝盛银行发出了开户申请。
他没用自己的真名。表面上的联系人叫kelvchan,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,听起来像个没人记得的助理。
但账户底下的受益人填的是他。
真实身份、真实护照,所有条目都干净利落。没有遮掩,只是层层包着。
他知道该露哪张脸,也知道该留哪个名字。
资金过户比他预想中还顺利。
那叁百万美元,在账面上,只是陈添福多年的私人积蓄,现在则干干净净归到了“beriver”名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