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之相反地,季淮山睁着眼、有些嘶哑地在他耳边。
他叫他睁眼。
“快爆炸了,你不怕死吗?”
季庭柯不为所动。
他倒是略微动两下唇,季淮山狐疑地凑上去、卡了一下脖子。
“…什么。”
季庭柯刺了对方一眼
:“我说,一个小时了。”
他抬头,比““咝、咝”的氧气流动声更响的,是来自头顶、上方轰鸣的岩石层崩塌声。
他仿佛看到,在地面上方:
罗敷如何给钻机加注混合燃油,她调整熄火开关和阻风门、拉动启动绳——
她还不知道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倒计时(二)
二十年前,因透水事故而涌入的泥浆,如今还悬在岩壁上。
由于上方岩顶的颤,它们跟着、拼了命地抖动。其中一颗,溅入到季淮山的嘴里。
他狠狠地啐了一声。
作为自己最后归宿的选址,季淮山对于死亡的全部想象,不是靠吃可待因熬过肺转移、不是依靠吸氧维系血糖数值,也不是服用止疼药、直挺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抛开病理,眼下、咄咄逼人的是季庭柯。是他伙同汪工,挖了二十年前的证据、逼着自己去死。
他们三更要他死,季淮山五更、就能给阎王送去份大礼——
季淮山知道,只要自己拉着季庭柯、在钼矿下引燃瓦斯。
仲家唯一的根,会断在自己手里。他会和季庭柯同归与尽:
瓦斯爆炸迸发的一瞬,高温、高压、冲击波释放出的有毒气体,会席卷距离钼矿最近的煤一中家属院。
季淮山谋略、计划的时候,恨不得生啖了那群人的血肉:
谁让他们背叛他。
谁让他们,二十年前害得自己走投无路。二十年后又毁了他的厂子,逼得他、再次成为亡命徒。
不过,此刻、当下,头顶传来岩石崩塌声,一下扰乱了他的计划。
季庭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:
他问他:“你知道,什么是冒顶吗?”
季淮山当然听说过。
“冒顶事故”。他上一次听到这个词,还是在二十年前:
这一词,指的是矿井开采过程中,上部矿岩层塌落的现象。在所有煤矿事故中占到 60以上,是一直以来、最主要的煤矿事故之一。
当年事故,所谓“透水”、本就是“冒顶”的征兆。
二十年前,矿场上负责勘探的工人检测到这块煤渣地的上方:
对方计算“孔隙体积”与“岩石总体积”的比值,使用小块的岩屑测定孔隙度估出——
在他们头顶上方,约莫一千三百尺处、正是一大片危险的空隙。
于是,当年的煤矿作业,主动避开了用钻机探水、探瓦斯、卸放压力孔这一步。
“一旦下钻机,下面的岩石层就塌了。”
勘探的工人顶着满脸的煤灰,神情肃穆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