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程道荀郑重道:“姑娘此言差矣,在下寒窗苦读十余载,为的便是世道清明,百姓安康,天下太平。此事在下铭记于心,无论是回春堂仗势横行、欺压良善,还是垄断良药、罔顾民生,在下都会尽力周旋,为二位、为百姓讨回公道。”
&esp;&esp;言罢,他继续道:“在下也会为姑娘所需之药,竭力一争。”
&esp;&esp;韫宁眸光一动,心绪骤变复杂。哥哥不知怎么,对这位程公子生出一丝别扭的不快,他理应是敬佩他的抱负,他转头看向妹妹,只见她突然要跪下,“公子大恩……”
&esp;&esp;“姑娘不可!”程道荀立即扶住她的手臂。
&esp;&esp;韫宁起身,程道荀意识到自己的失礼,迅速抽回手,眼神转瞬飘忽,继而沉声坚定道:“这是在下分内之事。”
&esp;&esp;“多谢公子。”韫宁摆出不再拘礼的样子,目光悄无声息地瞥了眼桌上的药油瓶,“那不打扰公子了,我和哥哥还要回馄饨铺子上工。”
&esp;&esp;程道荀谦恭一揖:“二位路上小心。”
&esp;&esp;初春的风拂过,兄妹俩的身影渐行渐远。
&esp;&esp;程道荀回到屋内,一眼便望见桌上的药瓶。他疾步而出欲要归还,兄妹俩的身影早已消失,杳然无踪,唯有几片落花随风飘飞。
&esp;&esp;他怔立良久,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胸口,仍是隐隐作痛,牵动呼吸,可他的唇畔却不知不觉地扬起笑意。
&esp;&esp;微凉的药瓶,在他的掌心渐渐融出暖意。
&esp;&esp;兄妹俩从崎岖的小路穿回街道。
&esp;&esp;哥哥早已习惯妹妹对外人的谎言,这是生存之道,可这一次,他却觉得与以往不同,心头浮起一种雾里看花的茫然与患失的不安。
&esp;&esp;临近馄饨铺子,哥哥忍不住地低声问:“倘若他真的得到那味药材,你会收吗?”
&esp;&esp;韫宁漫不经心地反问:“为什么不收?”
&esp;&esp;哥哥担忧道:“我们与他……并不熟悉。”
&esp;&esp;“收了,不就熟悉了?”韫宁一笑而过。
&esp;&esp;她那运筹帷幄般的沉着,让他悬着的心悄然安定。有那么一瞬,他几乎以为……
&esp;&esp;哥哥打断自己胡思乱想,妹妹的一出戏差点把他也骗过去。
&esp;&esp;途径巷尾,韫宁见四下无人,才冷静地轻声道:“此人不简单,他已是进士及第,将赴吏部关试,不能放过这次机会。”
&esp;&esp;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书生,因有佞臣科举舞弊,致使他频频落榜。他必定抓住了某种机缘,或是遇到贵人提携,方能达到今日成就。
&esp;&esp;韫宁想起前几日铺中食客的议论,说是一批贪官污吏落网,其中有滥用职权、扰乱科举公正之徒。
&esp;&esp;这其中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。
&esp;&esp;倘若是有贵人提携,那么极有可能与那个人有关——整肃官吏的天潢贵胄,亦可能是陆姨心心念念的孩子。
&esp;&esp;哥哥深知妹妹观察敏锐,对她的判断从未怀疑。
&esp;&esp;“进士……”他不免心生感慨,“我记得当年神棍说他是回家种地的命。”
&esp;&esp;韫宁回神笑了下:“还说我们是大富大贵的命。”
&esp;&esp;哥哥闻言,无奈叹息。
&esp;&esp;韫宁沉凝道:“不管是回家种地的命,还是大富大贵的命,我都不信。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大富大贵,那也是我自己争取来的,不是上天的赏赐。”
&esp;&esp;“你会得偿所愿的。”哥哥望着她,语气真挚。
&esp;&esp;他对富贵之命早已看淡,能陪在妹妹身边,平安地活着,便已心满意足。
&esp;&esp;临踏入铺子前,他忽然想起什么,低声问道:“为何说我们姓赵?”
&esp;&esp;既是疑问,也需统一口径,以免日后横生枝节。
&esp;&esp;韫宁只道:“赵钱孙李,百家姓第一位罢了。”
&esp;&esp;事关重要,甚至牵连到江山社稷,在一切未得证实之前,她所有猜测都只能死死地压在心底,哪怕是血肉至亲,也不能透露一字。
&esp;&esp;况且,本就没有姓氏,说什么都是谎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