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95年四月初
长达快一年的战争终于结束,清朝战败,但在台湾这没甚么实感,因为完全没被波及到。
昭娣听闻这消息时喜极而泣,这几个月来昭娣总是闷闷不乐,问她也不说,有时还会听见她在房间内偷偷的哭,施少麒终于不用在出这么远的海了,谢府也是一片热闹,终于能够回到以前的生活了,在打下去珍宝洋行都快收掉了。
那时谢老爷还调侃道要不就把店收了,换卖黄玉仪和昭娣做的绣线花。
施少麒回来那天,昭娣早早就等在港口,当施少麒下船时就见到笑的温婉的昭娣,头上还簪着他送给昭娣的茉莉绣线花。
施少麒快步走着,越来越快、越来越快、甚至跑了起来,将昭娣抱个满怀时施少麒的心底才踏实起来。
“阿昭,我回来了。”
语气哽咽,身子微微颤抖,昭娣伸出手回抱住他,手掌在他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。
“嗯,欢迎回家。”
自从施少麒回来后,他与昭娣能够说是如胶似漆、形影不离,到哪都要带上另一个人。
“阿昭,你瞧瞧我做的绣线花。”
施少麒抱着一只漆盒走进工作间,来到昭娣身边。
彼时昭娣正在用两条不同顏色的丝线来做缠绕,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停下要不然丝线会松掉,两条顏色的排列也会乱掉,只好对着施少麒说。
“你先等等,我完成这片叶子便好。”
施少麒在他身旁坐下,好奇的问道。
“为甚么用两条绣线一起做?”
“做大的花朵时因为线接触的可以比较大,所以比用一条线能够更快、更准确的做出来。”
施少麒看着昭娣手上的叶片,分明就是小板型的。
“但阿昭你手上的是小纸片啊!”
“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点,用两条绣线及以上,都能够让做出来的成品看起来较为厚实,因为每条丝线互相碰到、交叠的机率变大了,所以就让它有不一样的样貌。”
施少麒一脸崇拜的看着昭娣,在他不在的期间昭娣也成长了不少。
“阿昭你好厉害喔,下次也教我这种方法!”
绕完最后一圈,剪下多馀的丝线,昭娣才看向他。
昭娣看见他一手托着腮靠在桌子上,紧紧地盯着自己,她摸了摸脸没发现任何东西。
“怎么了?我脸上有东西?”
施少麒摇了摇头,他不会跟她说他喜欢看她专注时的样子。
“阿昭你还没回答我呢!我也想学双线缠!”
看向一旁的盒子,昭娣回答。
“先来看看你基本功如何吧?”
将盒子打开,里头装了许许多多的绣线花,但里头的成品都比施少麒送的茉莉发簪还要来的糟,换句话说那支簪子就是施少麒现在的极限了。
但是昭娣还是给予了肯定,毕竟施少麒是在摇晃的海面上做的。
“整体来说还不错”
施少麒得到昭娣的夸奖十分开心,忍不住抱住了昭娣,但昭娣还未说完。
“不过,你还是得继续练基本缠法。”
施少麒身形瞬间僵硬。
这种平静的日常没有持续多久,四月十七日一条消息又让整个台湾不安起来。
今日谢老爷一进家门黄玉仪便发现他表情似乎不太对,她赶紧起身迎了上去。
“老爷,发生了什”
还未等黄玉仪说完,谢老爷就俯身在黄玉仪耳边说了什么,听完黄玉仪瞪大眼睛,声音颤抖。
“老爷,消息对吗?”
“嗯!千真万确,清朝将我们割让给日本了。”
晚上用晚膳时,谢老爷也向昭娣与谢书礼说了这件事,饶是如谢书礼也被惊得动作一顿,这对台湾来说属实是无妄之灾。
这几天大家都人心惶惶,但过了十几日发现不只是清朝连日本也没有动作,听说有人跑去问了官员,但只被喝斥别胡乱散布谣言就被赶了出来。
眾人的心又慢慢的安稳下来,认为清朝应该还未放弃台湾。
“依你看这件事如何?”
问话的是裴公子,今日张诗夫妇与昭娣、小青姐妹俩,还有施少麒、谢书礼齐聚在茶楼二楼隔间中,问的是这年龄、学歷最高的谢书礼。
谢书礼看了一眼小青,难得脸上没有笑意只馀严肃。
“我认为不可掉以轻心,毕竟两国间的协定都已盖章签字了。”
“我赞同,这次清朝的沉默太奇怪了,如果真的没割让不应该要把流言剷除吗?”
施少麒盯着昭娣的背影说道,昭娣从来到这隔间时就一直望着窗外。
“那倒也是,但我们要在这坐以待毙吗?好不容易能够跟附近贸易了,现在又冒出一个程咬金!”
裴公子咬牙切齿,几人都沉默着,显然现下只能静静等待了。
“阿昭,你在看什么?”
施少麒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,昭娣今日都还没好好看过自己,光顾着看风景了,施少麒有些沮丧。
“没什么,只是想记住这景象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景会消失。”
昭娣收回目光,努力看着现场的每个人,眾人知道今日这一别,下回再聚已不知何时。
“今日咱们不想这么多,敬咱们的未来,乾了。”
眾人跟着张诗的叫喊拿起茶杯,一口喝乾了茶水。
“噗哧!”
小青率先笑了出来。
“诗诗姐,这是茶不是酒。”
小青笑出来后气氛变得轻松不少,眾人开始吃吃喝喝,不浪费这一分一秒。
直到夕阳西下眾人才依依不捨地分别,分别时纷纷提醒注意状况,小心安全。
他们是坐着马车到来的,一辆是小青和谢书礼,另一辆便是昭娣与施少麒。
“少麒,你说我们都会好好的吧。”
马车内昭娣坐在施少麒腿上,整个身子埋进他怀中,耳朵贴着心跳,规律的声音让昭娣感到安心。
“嗯。一定会的。”
施少麒紧紧抱住她,下巴抵在昭娣头顶,静静地享受着片刻的安寧。
如同几人说,从五月中开始日本就在台湾附近海域巡查,闹的人心惶惶,五月二十五台湾巡抚唐景崧成立了台湾民主国并迅速集结了义勇军,台湾士气大增。
“阿昭,要不要吃烧鸡!”
施少麒在楼下喊着。
“要!等等我!”
昭娣下了楼到饭厅时便见小青和谢书礼已经吃上了。
“我的呢?”
昭娣抱胸看向施少麒,示意他帮自己抢回烧鸡。
“你的在这边。”
施少麒从身后拿出一包油纸,打开里头是一隻隻鸡腿,抱着油纸得意看向面前两人,两人决定当作没看到。
“书礼哥,你认为那台湾民主国如何?”
施少麒向他问道,谢书礼沉吟一会说。
“目前还未明朗,还得在观察观察。”
“他们收的义勇军甚么人都有,只要能来好像就能进。”
他说着自己所知的资讯。
“那的确要再观察看看,这所谓的民主国是甚么。”
六月一日
“稟报老爷收到台北的消息,五月二十九日日军已驻扎在台北郊区。”
“知道了下去吧。”
谢老爷挥了挥手让人退下。
“最近没有需要就尽量别出门了啊,我不再你身边的时候要自己要注意小心。”
谢老爷拉住黄玉仪的手,细细叮嘱。
“嗯!我知道,反而是昭娣和少麒让人担心”
六月八日
今日难得施少麒留了下来与谢家人一同用晚膳。
“听闻台北城已破是真的吗父亲?”
谢书礼向谢老爷确定情报。
“嗯,还听说那台湾民主国的总统跑了。”
“跑了!?”
眾人听见这消息纷纷异口同声地发出质问,这才短短不到二十天。
“嗯,听说他们还死不认总统跑了,直到发现他房间内值钱东西都不见了才惊觉。”
比起黄玉仪、昭娣等人,谢书礼和施少麒反而反应没有这么大,之前讨论时就觉得他们不太靠谱了。
“那那些义军呢?这么庞大的人数没有了领袖”
施少麒问出,眾人沉默,消息里没有说大家也能猜中,没有了领袖他们四处逃亡,所到之处烧杀掳掠,眾人皆怕,还有几批本就是正规兵的勇军,也跟着流亡。
现下除了要注意日本人还要防这些流民。
六月中旬
一批客家勇军崛起,所到之处日本人节节败退,大家彷彿看见了曙光。
昭娣与施少麒坐在工作间一同做着绣线花,依昭娣的话她说,做绣线花可以使她平静。
“阿昭。”
施少麒轻轻唤了一声。
“嗯?”
昭娣头也未抬只应了一声。
“我我想去加入义军。”
昭娣手一顿抬眸看向他,施少麒不敢看向她,怕会看见眼眶泛红的昭娣。
“为甚么?”
施少麒听见她的哽咽了,跟她在一起总是会弄哭她,施少麒很讨厌这样的自己,但又无能为力。
“在还没全面开战时,先一步将日本人赶走才是现在最好的方法。”
“我知道但为何那个人要非得是你不可!”
昭娣向他喊出来,每一次他都将自己推入危险之中,从未想过身边的人会有多难过。
她很自私,她只想让施少麒与自己共同到白首,不想他成为英雄,而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。
“阿昭”
“你走!”
施少麒想抓住她的手,却被她甩开。
“滚出去!我现在不想看到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