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它们面面相觑的时候,巫曦已经直扑过去,试图把人抱起来,但对方身上甚是滚烫,他又跑回去,采用老一套办法,往孔雀身上浇雪。
&esp;&esp;如此循环几个来回,他不管不顾,靠着神人的力气,撑起比自己高壮得多的黑孔雀,艰难地往家里扛。
&esp;&esp;“呃,所以,我们也是这个仪式的一环吗?”
&esp;&esp;“……不知道啊?”
&esp;&esp;唉散了散了,大晚上的搞这一出,不知有什么意思!
&esp;&esp;妖兽们大半夜被震起来,捞不到一点好处不说,还不敢对始作俑者有什么意见,只得愤愤散去,不住在内心唾弃黑孔雀,成天就知道没事找事。
&esp;&esp;另一头,孔宴秋的神智其实还留有清醒。
&esp;&esp;为了找出自己前次意识昏沉时究竟在哪里,脑海中的声音又是不是真实的,孔宴秋已经挖空心思。他派遣出本就善于打探消息,聆听情报的小型雀鸟,又放出麾下大妖,命他们日夜在大荒中搜查,自己也使用了调取神思的法术,试图从中找出更有用的线索。
&esp;&esp;可惜,雀鸟确实方便刺探,那些挥翼百里的大妖也确实方便赶路排查,但大荒实在太过广袤无垠,要在这里找一个身份不明,样貌不清的人,委实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百倍。
&esp;&esp;至于记忆,那更是不可靠的东西,尤其是发烧时的记忆。
&esp;&esp;孔宴秋等不及了,等不及的时候,就要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。
&esp;&esp;于是,他再次按照上次的路线袭上金曜宫。算好角度,算好力道和分寸,就连吃的招数都一模一样——不顾金曜宫孔雀惊诧的表情,孔宴秋再度被五色神光刷下九重云端,向着大地砸落。
&esp;&esp;这一次,他赌对了。
&esp;&esp;当那个小神人哇哇大哭着扑在他身上的时候,孔宴秋先闻到的,是挥之不去的清苦陈旧的木头味,而当对方把他扛起来的时候,他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,又有一股极其浅淡,温暖的草药香气。
&esp;&esp;他是药师国人?也许,这就是他可以治好我的原因。
&esp;&esp;孔宴秋迟疑地想。
&esp;&esp;且看他准备做什么。
&esp;&esp;说到底,他并不信任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孩儿,从他被丢下金曜宫,不得已在大荒上艰苦求生的那一刻起,孔宴秋便见惯了弱肉强食,祸心险恶的事端。
&esp;&esp;数不尽的人或妖垂涎他的血肉与能力,其中不乏假仁假义的伪善之辈。他们假借“照料幼雏”的名义出现在他身边,只等孔宴秋卸下防备,便迫不及待地露出獠牙,准备将他生吞活剥。
&esp;&esp;自然,同样有数不尽的人或妖死于烈火,临死前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&esp;&esp;“孔宴秋!你刻薄寡恩,冷血无情,你会遭报应的!阴魔缠身就是你的报应!”
&esp;&esp;他们的脸孔在火中扭曲,映在孔宴秋无动于衷的面庞上,像极了狂乱斑驳的影子。
&esp;&esp;因此,他在观察巫曦的一举一动,他想知道,这个小神人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,才会对自己出手相助。
&esp;&esp;孔宴秋待别人狠,对自己更狠。他挨的打是真的,也是真的从九重云端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上,此刻只能堪堪护持住一点灵智,看巫曦要怎么做。
&esp;&esp;巫曦吸着鼻子,让他面朝下,翅膀朝上,俯卧在木床上面。
&esp;&esp;“你怎么又从天上掉下来了?”巫曦擦擦眼泪,破涕为笑,“讹兽呢?没有伤着你吗?”
&esp;&esp;从这里走大约八百五十里,你应该可以看到它残留的尸骨,孔宴秋心道。
&esp;&esp;与此同时,他的一点精魄出窍,正浮在半空中观察巫曦。
&esp;&esp;“那天它把你抢走,我可难受了,”巫曦自言自语地说,他不管孔宴秋能不能回应,或者说认不认识他,很显然,他已经单方面跟孔宴秋很熟了,“我出去找了你好多次,但没办法离开屋子太远……”
&esp;&esp;他抿着嘴唇,用金火点燃油灯,端着查看孔宴秋的身体状况。
&esp;&esp;原来是长留国和药师国的混血,孔宴秋若有所思,不知他的父母都去了哪里,看他小小年纪,言辞中难掩天真,身上穿得整齐,怎么会孤身一人跑来这里安置?
&esp;&esp;还有,原来讹兽就是从他这抢的人,无怪乎它满嘴胡言,口口声声说自己救了我……
&esp;&esp;“我看看你的翅膀,”巫曦拿过圆凳,把油灯放在上面,“上次伤的是左边,这次换成右边了啊。你不疼的吗?”
&esp;&esp;孔宴秋五感失衡,对于触觉的感受自然也是失衡的。他体会不到轻轻的瘙痒,拥抱的暖意,温柔的抚摸,而戳刺,割裂与剜剐时的疼痛却鲜明如斯,足以清晰地穿透他的神经。
&esp;&esp;对于鸟类来说,羽翼和翅膀根部已经是非常敏感的位置了,但这时候,他只能觉察到巫曦在很轻的触碰他的羽毛,除此之外,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受。
&esp;&esp;他盯着巫曦猛瞧,眼下就是绝佳的下手机会了,这个小神人只消掏出他腰间的匕首,往自己毫无防备的翅膀根上重重一刺,便可干脆利落地除去世上唯一的一只黑孔雀……
&esp;&esp;巫曦忧愁地验过伤势,又看到他的尾羽乱糟糟地缠成一团,遂好心且熟练地伸出手,打算给孔雀整理一下。
&esp;&esp;“看你的尾巴都揉在一块儿啦,我给你理顺哦。”
&esp;&esp;说着,他细细的手指已经沿着孔宴秋的尾椎骨,开始轻轻地往下梳。
&esp;&esp;孔宴秋原本还眯着眼睛,神情颇有几分高深莫测,此刻措手不及,被惊得眼皮一跳,双目都微微睁大了。
&esp;&esp;什么……?
&esp;&esp;作者有话说:
&esp;&esp;巫曦:半夜爬起来,试图寻找食物,失败了天啊,我怎么这么饿!
&esp;&esp;还是巫曦:再次听见巨大的撞击声,冲出房门,再次看见熟悉的烤大鸟,试图控制眼泪和口水,失败了天啊,我的朋友回来了!
&esp;&esp;孔宴秋:灵魂出窍,阴沉地跟在后面,阴沉地盯着巫曦,阴沉地揣摩他的意图哼,我一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,因为世上不可能有人是又可爱又善良的……
&esp;&esp;还是孔宴秋:被摸到尾巴,呛住了怎么!原来他要破坏我的贞洁!不知何故,脸红得厉害
&esp;&esp;第40章 净琉璃之国(八)
&esp;&esp;鸟的尾巴是不可以乱摸的,雄孔雀的尾巴更是如此——即便是最热烈,最大胆的求偶者,也不会上来就大肆爱抚一只孔雀的尾翎,此乃世间的基础常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