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纯一察觉到她的动静，从入定中睁眼，见她躲避，僵着身子没有动作。
&esp;&esp;“你怎么坐在这里。”顾南有点没好气，悄摸摸坐她面前就算了，还坐在高地上，比她高了那么大一截。
&esp;&esp;纯一当然是故意挑她面前的位置坐，但他脸皮薄，只生硬地转移话题：“休整一天，明天出发向南除长右。”
&esp;&esp;顾南拎着包袱坐的离他远远的。
&esp;&esp;她刻意远离的态度让纯一有些难堪，敛下眼，暗道一声鬼迷心窍。
&esp;&esp;他蒙着眼睛在大雪中走了十天，一开始还能听到呼啸的风雪声，后来雪停了，只有自己踩雪的吱呀声和积雪崩塌的簌簌声。
&esp;&esp;天地广阔，寒冷寂寥，他难以自制地想到了顾南。
&esp;&esp;想象着她跟在自己身后，踩着自己的脚印亦步亦趋，只要回头，就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。
&esp;&esp;停下脚步，她就会抬起头，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，笑问：怎么不走了？
&esp;&esp;于是他转过身继续走，直到找到肥遗成功斩祸为止。
&esp;&esp;一别十二天，顾南孩子气的行为让他恍惚以为分别前的冷淡过去了，昏头耷脑地坐到了她面前。
&esp;&esp;他双手掐着禅定印，心里乱成一团。
&esp;&esp;顾南掀起眼皮快速撩了一眼，见纯一坐在那发呆，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，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做过了。
&esp;&esp;可她还没真正发力呢，不吵不骂的，现在顶多算冷战。
&esp;&esp;如果冷战都受不住，成佛是不是也有点勉强？
&esp;&esp;顾南又瞥了一眼，纯一剃了胡子，剃了头发，不知是动作太急还是天气太冷，额角刮出了一道寸长的血痕。
&esp;&esp;他没注意到，血珠半凝，已经缓缓滑到了眉尾，像一抹艳丽至极的朱砂突兀地点在浓密的剑眉中。
&esp;&esp;顾南别过视线，不打算提醒。
&esp;&esp;提醒了他就知道她在偷看他，之前的冷脸白做了。
&esp;&esp;金乌西垂，金色的阳光从洞口落到了纯一身上。
&esp;&esp;他端坐禅定，浑身笼罩着光晕，像一一尊塑了金的佛像。
&esp;&esp;血珠彻底干涸，凝固在眉间，愈发显得美艳妖异。
&esp;&esp;顾南看了一眼，起身离开山洞放风。
&esp;&esp;大胆开麦，没有一个南方人能够拒绝漫山遍野的大雪！
&esp;&esp;顾南夯吃夯吃滚雪球，雪人堆了一个又一个，可惜没有合适的衣服，不然就能打扮出雪人一家了。
&esp;&esp;太阳彻底落山，顾南意犹未尽地回到山洞，纯一正摸黑在箧笥旁吃饭。
&esp;&esp;干巴巴的饼子，硬邦邦的咸菜，渴了就去外头抓把雪，吃的那叫一个凑合。
&esp;&esp;顾南又思维发散想起去年春天问德昭的那个问题，这样吃肠胃功能真的好吗？
&esp;&esp;啊，不过不关她的事，她现在是鬼，不需要吃东西。
&esp;&esp;大概是她看的时间久了，纯一以为她馋了，停下动作问：“想吃？”
&esp;&esp;“不想，你吃。”顾南坐回去，犹豫一下才道：“你额头流血了。”
&esp;&esp;“哪里？”他抬手摸了一下，没摸到地方。
&esp;&esp;“下面一点。”
&esp;&esp;“这里？”
&esp;&esp;“不对，过了，往左，你不疼吗？”
&esp;&esp;纯一放下手，看向她，平静地说：“不疼，你给我指一下。”
&esp;&esp;第303章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
&esp;&esp;顾南屁股起到一半，重新坐回去，“摸不到算了，反正也快好了。”
&esp;&esp;他又不是真的佛像，怎么可能不知道疼，肯定是他的阴谋。
&esp;&esp;顾南不指，纯一也不摸了，吃到一半的饼子放回油纸包，碎碎的窸窣声在空旷的山洞中响起。
&esp;&esp;“我们一定要这样吗？”纯一低低说。
&esp;&esp;顾南盘腿的动作一顿，“你不想成佛了？”
&esp;&esp;纯一沉默了片刻，随后说：“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佛？不成佛不可以吗？此间已有千年无人飞升，我斩断红尘情缘就一定能飞升成佛吗？”
&esp;&esp;“成佛一定要断绝情爱吗？成佛后我能做些什么？会让自己快乐，还是能度化民众，让世间再无痛苦？”
&esp;&esp;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，每一个都让人难以回答，可他的声音平静如水，仿佛并不困惑，早已对答案了然于心。
&esp;&esp;顾南哑然看向黑暗中那个高大的身影。
&esp;&esp;“以前我从不会去想这些问题，因为我天资卓越，是末法时代最有可能飞升成佛的人，所有人都觉得天道厚爱于我，我不修行就是白璧蒙尘，黄金埋土。”
&esp;&esp;从记事起，他就与青灯古佛相伴，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佛龛经文，孤独而漫长的修行就是他生命中的全部。
&esp;&esp;没有人给过他选择，他懵懵懂懂踏上这条路，就贸贸然下定决心一头走到黑。
&esp;&esp;所有人都默认他要成佛，包括他自己。
&esp;&esp;如果没有顾南，他或许不会有这些疑问。
&esp;&esp;多少人想求仙问道长生不老，却终其一生不得其法。